常有教會領袖憂心,當教牧與信徒過度參與社會運動,或熱切討論社會課題,就會帶來教會「政治化」。筆者更不下數次於不同場合,親耳聽過一些「倒果為因」的謬誤,認為「雨傘運動」導致中央打壓內地教會的言論。這些教會領袖完全漠視習近平全權管治下的新政作風,天真地以為躲在堂會內就能求存自保 !
就筆者近距離的觀察,本港較為積極關心及參與公共事務的,始終是少數;本港大多堂會仍然關注本身內部發展多於社會發展,重視信徒參與內部節目多於社會服務;所謂教會「政治化」其實是偽命題。
華人教會領袖常混淆「非政治化」(apolitical) 與「去政治化」(de-political) 兩者分別。前者是教會領袖面對公眾關注的課題故意避而不談,倡言福音大過一切,六四事件或其它社會議題,教會要展示其「在天而不屬地」的政治中立,這便是「非政治化教會」(apolitical church)。後者「去政治化教會」(de-political church),認信「耶穌是主」,理解這項宣告正相對化羅馬執政者自以為是的專權。教會領袖明白政治現實,不迴避耶穌國度信息帶來的政治涵義,持守真理,宣講公義,指斥任何歪曲與違反人性的罪行。教會關注政治,卻又非政治組織,又不動員信徒組黨助選,牧者不站台為政治選舉參選人拉票,這就是「去」政治化的中立。
本港有若干教會領袖常展示「宣講非政治化」而其身體語言卻政治化。有教會領袖選擇出席國慶酒會或中聯辦安排的聚會,卻不出席六四記念集會,然後教導信徒教會不宜「政治化」,這樣的邏輯怎能令人信服 ?
筆者尊重有教會領袖因其事工緣故,不得不「非政治化」(apolitical),刻意避而不談。筆者也尊重內地教會領袖,因應政治現實而保持沉默。不同牧者站於不同位置,思量不一;然而「識做」的領袖言行,帶來是更多小傳道的「自我噤聲」或體制內不必要的言論審查。若干教會領袖的心魔常過度緊張有不生性的教牧與信徒,發表刺激中央的言論,或參與社會行動,從而影響其內地的事工。如今,這些「自我審查」根本是駝鳥政策。溫州等地三自堂會被拆十字架事件,顧約瑟牧師事件等,這些牧者與堂會一向「非政治化」,或從另一角度說,緊跟愛國愛教的路線走,也會因著政治風潮而失勢失位。教會講或不講,做或不做,根本不在政權的考量之內。專權眼內教會,從來只有工具價值,只是我們教會領袖常一廂情願地高估本身影響力,以為出入人大政協就能左右國情。
宋泉盛於《第三眼神學》說得好 :「對社會不公義及政治反常的現象表示關切之情,往往被冠上『干涉政治』的罪名 …他們很少會想到,對統治者無條件的服從也是一種政治參與,而且是最可悲的一種。」面對政經權力傾斜的現實,我們對任何課題的「非政治化」中立,基本是維持現狀的不公平與不公義。耶穌是主,就是宣認地上每個領域均要展示上主的主權。
菲律賓的辛海棉樞機 (Jaime L. Cardinal Sin) 於 I Will Serve 這樣表明 :「我清楚地說明,教會在一切政治制度之上。教會毋須理會其身處哪種形式的政府之內作工,只要它享有自由宣講福音 … 但當人權受到踐踏,教會必然有責任出聲。那裡有不義,無論是任何形式,教會必須與之抗爭到底 … 不是教會干預政權,乃是政權干預人民的人權。這是政權干預了上主的兒女,這些上主的兒女就是教會。所以,教會只不過維護上主賜予人民的自然權利。」當社會內言論收緊,主流媒體審查言論,自我噤聲,教會作為講實話的群體,理應是其是,非其非,保障人權與自由,這正是我們宣講與活出的福音。
筆者重遊布拉格時,不難被舊市政廣場內約翰胡斯紀念碑(John Hus Memorial)吸引,這位改教先鋒於1415年殉道,引發波希米亞戰爭;胡斯被視為捷克民族的人民英雄。胡斯早於路德的抗爭與宣講,正是我們新教傳承的福音道統。
求主賜我們智慧辨識「非」政治化與「去」政治化 !
(這篇原是舊作,因應近日討論而重新修訂,有關apolitical與de-political思考源自法國智者Jacques Ellul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