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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週評論:當思考遇上權力

  華人教會有學識與有思考的領袖與信徒為數不少,然而一進到議事商討,原來正常的思考卻會「忽然閉塞」,於是一些不合情不合理的怪誕議案便會出現。筆者理解「思考障礙」主因之一,就是權力決定了思考的方向與結果。

  權力本質是中性,亦善亦惡,有創造的能力,也有毀壞的力量。教牧學要至少要有一堂討論宗教組織「權力學」,方能減少牧場新丁的傷亡率。權力在堂會或機構的運用,是我們應該正視與探討。組織內越是同樣年齡、同樣看法的領袖走在一起,越容易造成「團體盲思」(group think)現象。

  就以學習經驗,筆者經驗過全是教牧同工的課程;有些是部分是教牧、部分是信徒;通常最大得益來自後者,因為大多教牧有時思考課題是接近一致,觀點類似;相反有來自堂會、有來自機構、有來自不同行業的信徒,就會有多個角度不同層次的思考。

  對權力的成熟看待是不過分把權力美化,如看教牧是「神僕」,他講道就等同宣告神的旨意,信徒只能順服,不容異議;另一極端是否定一切來自建制的權力,如信徒也可施洗、講道、主持聖餐與祝福等,與教牧平等平權。成熟的思考是尊重現存不同體制權力的分佈,不會把浸信宗會眾制改為聖公宗主教制,也不把按立長執改為一人一票選舉,就能成功改革教會。

  權力的來源,按照「社會權力基礎」(Bases of Social Power),識別出五方面 : 「法定權力」(Legitimate Power)、「專家權力」(Expert Power)、「參照權力」(Referent Power)、「獎賞權力」(Reward Power) 與「強制權力」(Coercive Power)。

  「法定權力」即人憑其「位置」(position)而得到認受的權力,你被選或被按立為執事、理事、長老、牧師或宗派領導層內。歐美社會理解「法定權力」為其中之一,華人社會與教會,則不幸地把「法定權力」絕對化。「專家權力」(Expert Power) 本應受到推崇,可平衡與約制「法定權力」;可惜威權式領袖不會尊重專業知識與獨立思考,於是認真思考的信徒必被體制的權力遊戲弄到筋疲力盡。

  當某個組織內長期存在一位或數位同聲同氣的資深領袖,就會不自覺形成所謂「大佬」議事文化,其他人「識做」,於是「一言堂」或資深領袖的「一鎚定音」便成為定局。與會者可能對議案有保留與有意見,但眼見其他人「沉默是金」,也只好明哲保身,不敢被人標籤為「離群」與「反叛」。

  對華人教會來說,要更新「大佬」議事文化,其一是要確立體制內的正常「上位」與「退位」機制。筆者反對有教會組織為了延續在位領袖的權力,修改原有年齡的限制(如60歲或65歲便要退位),結果是長期的「老人執政」。

  華人文化重視關係,教會圈子同樣「關係行先」,有些信徒明明見到不正常與不合理事情,然而在位領袖是德高望重、大權在握的長輩,我是小薯,我這樣提問會否被視為挑戰權威,冒犯掌權者 ? 一想到提問與質疑,就會破壞原有美好和諧關係。為了顧全大局、維持合一,還是把理性思考放下,議案按原有與慣例來做,於是不曾討論過的議程(如堂會怎樣應對會眾老齡化、機構怎樣應對新修訂的宗教事務條例等)不會出現,只會如常討論那些例行公事(如確定2018年事工主題或中心、通過財政預算案等)。

  權力的關係使議會文化,常常是不講真話,講真話與作建議有時得到的「獎賞」是「你去做」,於是下次保證再沒有人敢作建議了。當組織出現事故,要作獨立調查,最大問題是「自己人查自己人」,同樣是關係影響了判斷。筆者見過多宗此類事件,就是當事人不想家醜外傳,找同一圈子的領袖來處理,結果可想而知 ! 筆者不適合作調解人,只因我認識太多領袖;越認識便越難抽離出來,作出獨立與中肯的調解。

  香港教牧與信徒大多奉行「識做」文化,大家識做,不會喚醒那些「鐵屋子裡裝睡的人」。明明政治與社會起了甚大變化,大家慣於裝睡;在位領袖看一切如常,運作照舊。裝睡是可怕,可怕在一個「裝」字:明明認清形勢,了解實況,裝睡就當事情不曾發生 !

  當理性思考遇上體制權力,吃虧的自然是肯思考的教牧與信徒;維持不變是體制權力與事奉文化。這個事奉文化成為「醬缸文化」,原來清醒頭腦要混沌,糊裡糊塗,才能適者生存。體制權力的潛規則是「不要追問」、「不要認真檢討」、「不要作出道歉」,一切事物大事化小,小事化無,甚至有些會修改會議記錄當事項不曾出現。

Don Mclean寫與唱的名曲 Vincent來悼念梵谷一生,其中一段 :

How you suffer for your sanity

And how you tried to set them free

They would not listen, they did not know how …

「獨醒於眾人,你是多麼痛苦 你努力想他們得到解脫 但他們充耳不聞,也不知如何是好 …」

  這段歌詞正好描述當今認真思考基督徒之苦痛。宗教改革500年,路德與其他改革者就是以獨立思考,回到根源,挑戰當時建制教會的權力腐爛與陋習, 今日本地與海外華人教會同樣需要 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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